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77章 北地高原

關燈
第77章 北地高原

三個多小時後,順利隨盧政他們離開的舒馥在廢棄加油站裏見到了盧政口中“裂開”的瘦子。

廢棄加油站很小,只有兩個加油器,高高的平頂屋檐連著後面的低矮建築,建築裏原本應該是小超市,現如今卻幹幹凈凈的,連金屬架都不剩。據盧策所說,這裏最後一點殘餘的物資和金屬架,還是他們早前經過這裏去鹽湖時搜刮掉的。

金屬架後來被他們用工具切割後加固車子了,今晚盧政開著載她們三人離開的越野車上,就有金屬架上的某塊金屬板。

兩輛車一左一右停在平頂屋檐下,盧政熄火下車後,將越野車的車鑰匙遞給舒馥,代表正式將車子交接給她們。

舒馥、陳法和陳躍貞一一下車,鎖了車門,戴上舒馥遞過去的N95口罩,上了另一邊的大巴。

短短三四天的功夫,他們除了修補破窗加固所有車窗和車頂之外,還把大巴的後半截改成了類似房車的地方,拆了座椅,將集裝箱屋裏現成的上下層單人金屬床安了進去,左右各固定了一架床,最多可以睡四個人。

最上層的行李架沒拆,裝了護欄,可以保證車子在行駛過程中,上面的物資不會因為車子顛簸而掉落。

此刻瘦子就躺在其中一張上下床的下鋪,整個人因為安眠劑的藥性,還在昏睡,但大約因為痛苦,哪怕在昏迷中身體仍不住抽搐。

“把後半截座位改成床是瘦子的主意,長途遷移避難太辛苦,他想讓小意盡量過的舒適一些,說不定她高興了,願意再理理他……”

禿頭男靠在對面的床架上,語氣嘲諷,“他一定不會想到,今天第一個說他變成喪屍的人,就是小意。”

他身後,盧策帶著貍花貓趴在上層的床鋪上,因為車上氣氛的肅穆,他也格外安靜,見到舒馥過來,也沒有開口說什麽。

瘦子床邊,許傑褚站在床尾外面,懷裏抱著他的起司貓,臉色也很凝重,看到陳法破天荒的沒露出鬥雞一樣的表情,許霆封伸手揭開了他身上覆著的薄布,不知道是不是怕毯子太重壓到他傷口,所以用了薄布。

薄布底下,瘦子布滿灰痂的身體露了出來,的的確確像盧政所說的,他“裂開”了。

所有硬化幹燥的灰痂,像是被什麽東西又或是某種力度一樣從內部撬開一樣,崩裂開來,灰痂和原本的皮膚脫開些許,但又沒完全脫開。

透過裂開的灰痂縫隙裏,隱約能看見底下的血肉像是活了過來,正在時不時的蠕動著,不斷有血液和膿液因為這種“蠕動”順著灰痂縫隙朝外面流出,整個人看起來慘不忍睹。

空氣裏,有難聞的臭味散開,舒馥她們戴著口罩,只能隱隱約約聞到一點,不知道為什麽,這種氣味讓舒馥想起了那些裝在玻璃瓶裏的紅色液體。

盡管現在看起來兩種東西完全不同,但還是讓舒馥對那些紅色液體有了些猜測,畢竟湯平研究這類病者已經很久了,如果那些液體真的來自病者身上,似乎也說得過去。

這夜,三人沒在大巴上逗留,很快回了越野車休息。

舒馥走的時候給了盧政他們一些止疼藥,表示自己藥也不多,也不知道是否有用,聊勝於無吧,可以試試餵給他吃。

因為是在戶外,舒馥和陳法輪流休息守夜,一人坐在駕駛座守夜,兩人睡在放平的後排座椅上,原本放在後備箱的旅行袋和背包,就暫時移到了副駕駛區域。

這夜雨不算大,但風卻很大,呼呼的刮了很久,不時有建築垃圾被風吹動撞上車身,發出刮擦的聲響。

到了後半夜的時候,瘦子身上的安眠劑藥性似乎過去了,他重新醒來,立刻被身上裂開的皮膚痛的慘叫起來,同時手腳亂動著,像是要去扯發痛的皮膚,把這些灰痂統統撕掉。

他們上前阻止他,結果卻反而遭到了他的攻擊,他像是完全發了瘋一樣,撕扯著曾經的隊友嚎叫和揮拳。

最後幾個大男人發了狠,將他四肢捆綁固定在床架上,才制止了他無意識的自殘舉動和攻擊行為。

這番動作後,他身上的灰痂崩裂的情況愈發嚴重,痛的他歇斯底裏的叫,他依然神志不清,認不出人,連藥也餵不進去,最終他們沒有辦法,把他的嘴巴也一起堵住了。

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,他才漸漸平靜下來,光頭男上前查看,發現他身上的灰痂不知何時又逐漸黏連在了一起,雖然仍有血跡滲出來,但就像是停止了崩裂,開始平靜下來。

瘦子疼痛減緩,脫力昏睡過去。

第二天風依然很大,雨也轉大了,但沒打雷,也沒下冰雹,這對在亂世裏掙紮許久的人來說,已經算是不錯的天氣了。

兩邊車子裏的人各自吃了一點東西,出發上路。

盧政那邊只有紙質地圖,之前每次外出,都需要仔細留心道路上的路標,以免迷路。

但舒馥的手機裏卻有整個北地高原的地圖,雖然現在道路情況每天都在變,不過有導航肯定強過沒導航的。

陳法那裏沒有充電寶,舒馥之前也沒把這個物品整理入背包,所以這一路她們都很節省手機電量,除非萬不得已不會開機。現在好了,她們有車了,只要有充電線,她們就能始終讓手機保持滿電狀態,也意味著可以隨便用手機。

所以,商定之後,決定有導航的越野車走在前面,大巴跟隨。

從鹽湖景區到西南方向的宥城,差不多有500公裏,加上幾個需要繞路的地方,估計總路程在600公裏左右。

舒馥原本還擔心越野車耗油量大,加上一些山路難行,中途出現極端天氣時繞路躲避等等情況,這60L的燃油不夠開到宥城,她要怎樣才能悄悄朝油箱裏多加點油。

但車行第一天的中午,他們在省道旁的休息站暫做休息時,許霆封就主動來了她們車旁,他沒穿雨衣,只拉起了防水沖鋒衣的帽子,敲了敲副駕駛座的車窗。

舒馥把音樂播放器的音量調低,開了一點車窗。

他是過來道謝的,白天的時候瘦子身上的灰痂雖然不會裂開,但偶爾也會無意識的痛呼幾聲。

他們今天在餵他吃早飯的時候給他餵了一顆止疼藥,像是有點效果,他今天整個人平靜了許多,雖然病情還是每況愈下,但總算能睡個好覺。只有白天休息好了,才有精力應對晚上的痛苦。

他同時也向她們表示,這一路去宥城,不用擔心燃油的事,之前是因為車載的問題,沒有多餘空間帶太多燃油上路。但現在車子那麽大,他們已經帶足了燃油,油不夠會再幫她們加。

對方用實際行動道謝,於是舒馥也禮貌朝他道謝。

許霆封離開時看向了駕駛座的陳法,問道:“每晚都會重覆嗎?”

陳法知道她問的是什麽:“雖然我沒親眼見過,但每天晚上,都會聽到病者的痛叫聲。”

許霆封臉色凝重,點點頭回了大巴。

這時的舒馥三人都沒有料到,這一趟遠赴宥城的行程,會成為她們親眼見證病者變化的痛苦之路。

**

宥城在北地高原的南面,蘭口省的西南角,從地圖上看來,靠近香洲省的北部。

從天眼鹽湖到宥城,海拔高度從1500米回落到700米,省道周圍大部分途經的都是荒野,偶爾也會經過村落,但那些村落都距離省道較遠。

中間有不少山路,哪怕繞開了太過陡峭的幾個路段,在現在的天氣狀況下依然很難開,為了安全只能放慢車速,偶爾還需要尋找地方躲避休息。

也有一次,他們開了三個小時山路才發現前面路段大面積塌方,不得不下山返回之前的路段,查看地圖和導航,重新規劃新的路線。

自出發後,他們在外面過了兩個晚上,每晚,白天靠著止疼藥安靜下來的瘦子就像是定時會響的鬧鐘一樣,因為灰痂的崩裂而發出淒慘的叫聲。

這些灰痂天一黑就開始崩裂,不能碰水,碰到水會加速蔓延,成片成片的覆蓋他的身體四肢,讓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。

部分灰痂崩裂兩次之後開始脫落,落下來的東西一片片的,有些像是幹枯的角質層。他們本以為這是快要好轉了,然而灰痂下面的血肉上又再次長出淺灰色的痂狀物,沒有之前看著硬實,感覺更光滑一些,依舊一小塊一小塊的疊在一起,密密實實的淺灰色,晚上還會蠕動,有密恐的人看一眼就要暈倒……

而和瘦子在同一輛大巴上的其他人,則一直都好好的,沒有任何生病的趨勢,許霆封、許傑褚和陳法三個曾經被怪魚咬傷刺傷的人,也沒有出現任何類似的病癥。

第三天晚上,經歷數次繞道和一次躲避超大暴風雨的一行人,終於來到了靠近宥城的郊區。

剛到一個新地方,他們不敢在狀況未明的情況下在晚上入城,加上瘦子一到晚上就會鬧騰,所以找了一個孤立廢棄的廠房,將車駛入一個大型的倉庫,過夜休息。

這天雨在入夜時就開始轉小,等到一行人準備休息時,雨竟然停了。

盧策在外面喊舒馥出去,說雲散開了,能看到星星。

最終,舒馥跟著他一起爬上了倉庫旁邊了一個小高臺,坐在潮濕的鐵架上,一起看難得一見的星空。

北地高原城市少,曠野多,生態更原始更貼近大自然,一直都是自駕愛好者的天堂,露營與觀星,也是必不可少的項目。

“那時候喊你過來品城的時候,我就想著,等你來了,哪一天不下雨的時候,就帶著你爬上房頂去看星星。我們這裏的星空可好看了,星星超級亮,今天這個還不夠亮……”盧策自瘦子開始生病後,情緒就一直很低落,這幾天每晚都在瘦子叫聲裏度過,根本沒辦法睡好,精氣神都沒了,整個人看著怏怏的。

舒馥從背包裏摸出一罐子巧克力豆,輕輕塞進他手裏:“吃點甜的,心情會好。”

結果盧策看著手裏的巧克力豆表情更憂傷了:“你又要和我們分開了嗎?”

“……”舒馥好一會才想到了去年在綏城的時候,她在臨別前也送了他一罐巧克力豆,這家夥應該是一直記到了現在,“不是,只是單純送你一罐巧克力豆。”

於是盧策又高興了,先朝她道謝,又說要去許傑褚那家夥面前炫耀一下,很快爬下高臺跑向了停在倉庫裏的大巴。

舒馥沒單獨坐多久,很快,陳法、盧政和許霆封都一一爬了上來。

大家在外面奔波了幾天,睡也睡不好,每天都繃著精神高度緊張,此刻即將抵達宥城,又是難得的雨停時段,大家都不想說話,只想靜靜的看一看星空。

幾個人在架子上排開了坐,舒馥又從背包裏摸出一小罐硬糖,先朝自己嘴裏放了一個,然後朝旁邊傳過去。同行這幾天,即便平時聊天少,但大家早就有了默契,拿到糖罐,倒出一粒自己吃了,再傳給下一個。

全部人都吃了糖,再把糖罐傳回去,讓舒馥收起來,下次繼續。

一點點水果的甜,無聲的在他們舌尖蔓延開,似乎也同時在他們的心底泛開一點甜味。

災禍連連的時代,生活實在太苦,有的時候苦吃的太多了,甚至已經忘記了原本的生活是什麽樣子。

像這樣不冷不熱的雨後夜晚,他們本該和朋友在餐廳聚餐,六月的小龍蝦依舊肥美,晚上坐在沿街的店鋪裏,點一些燒烤和啤酒,就能洗去白天忙碌工作的勞累。

甜甜的冰粉,冰鎮過的啤酒飲料,烤肉的香味,龍蝦的鮮香鹹辣……他們全部都懷念。

“想吃烤串了。”陳法突然開口。

“有一碗麻辣燙也可以。”許霆封居然也順著開了口。

“有杯冰咖啡就好了,美式也行。”盧政嘆了口氣,他向來都是喝拿鐵的,但拿鐵還得加牛奶,現在牛奶也難找。

“大晚上的喝什麽美式,來杯熱奶茶多好。”陳法看著星空感嘆,“哪怕是香飄飄也行啊……”

舒馥沒有出聲,她什麽都有,她甚至可以立刻在這個高臺上變出成套的烤具和烤肉,大家一起喝著冰咖啡熱奶茶聊著天看星星。

但之後呢?

她信任陳法,也信任盧政,但她沒那麽信任許霆封,更沒那麽信任大巴裏的其他人。

人心是難以預料的,至少目前,她還不敢去賭。

幾個人靜靜坐了一會,享受了片刻安靜的星空,又在大巴車裏突然拔高的叫喊聲裏回到現實。幾個人一一按著次序爬下高臺,舒馥在最後,盧策在她面前,他看著陳法和許霆封下去後,正要彎腰去爬,然後他的動作突然頓住了。

這個頓住的舉動非常突兀,因為他維持著彎腰的動作足足有十幾秒鐘。

“怎麽了?”舒馥問道。

盧政重新站直,他先是左右搖了搖頭,隨後又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擺了擺,像是在揮趕什麽東西。

好一會,他才轉過身,看向舒馥時,臉色茫然而震驚:“我好像有點不對勁。”

“什麽?你又……記起了什麽和我有關的事嗎?”

“不是。”他搖搖頭,隨後又指了指自己眼前的空氣,“你能看到嗎?”

“啊?”舒馥沒聽明白。

盧政依然指著自己面前的空氣:“這裏——我這裏,多了一個面板。”

舒馥:!?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